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完善金融机构定位。中央金融委员会办公室和中央金融工作委员会两次撰文提出，平衡好和处理好金融功能性与营利性的关系。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以下简称“资产管理公司”）作为专事处置不良资产、化解金融风险的金融机构，要始终坚持将功能性放在首位，在防范化解风险、服务实体经济中实现自身价值和高质量发展。
资产管理公司的功能性是第一位的
资产管理公司的核心功能是处置不良资产，化解金融风险。防控风险是金融工作的永恒主题。资产管理公司收购或受托处置银行不良资产，推动问题银行改革重组成为“好银行”，帮助正常经营银行盘活被低效占用的金融资源，提高资金使用效率，更好支持实体经济发展。随着业务范围的不断扩大，资产管理公司从处置银行不良资产拓展到处置信托等非银金融机构不良资产、违约债券等金融产品，从处置风险资产拓展到处置各类高风险金融机构，通过处置风险资产和风险机构，实现风险隔离，防范风险跨区域、跨市场、跨境传递，维护金融市场稳健运行和金融稳定，助力牢牢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底线。资产管理公司针对问题机构开展业务，在服务实体经济中具有弥补金融服务不足的独特功能作用。服务实体经济是金融的根本宗旨。在作为政策性机构阶段，资产管理公司推动国有银行改革重组的同时，通过政策性债转股、债务重组等方式支持国有企业改革脱困。转型为商业性机构后，资产管理公司通过归集处置各类风险资产，发挥金融救助和市场出清功能。一方面，对遇到阶段性困难的企业开展纾困救助，有效应对市场超调、阶段性流动性枯竭等市场失灵情况，修复和提升资产价值；另一方面，对不具有救助价值的市场主体有序出清，尤其发挥牵头协调作用，以多种方式推动企业破产重整，提高重整市场效率，促进要素资源重新配置。资产管理公司发挥功能性作用需要相匹配的工具手段。资产管理公司化解风险涉及多个领域、多个行业和多个市场，业务复杂程度高、综合性强，需要运用多种金融和法律工具。早在2000年颁布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条例》中，就赋予资产管理公司多种工具手段，以更有效地处置银行不良资产。2019年《中国银保监会关于推动银行业和保险业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银保监发〔2019〕52号）提出，资产管理公司做强不良资产处置主业，合理拓展与企业结构调整相关的兼并重组、破产重整、夹层投资、过桥融资、阶段性持股等投资银行业务。资产管理公司要审慎使用工具手段。一方面，功能性的判断标准是业务实质而非工具手段。例如，不良资产业务的流动性支持是以化解风险为目的、与其他工具综合使用的手段之一，存在于多个业务场景，或是为短期陷入困境或资金接续不畅的问题机构提供支持以维持其正常经营，或是在不良资产收购处置或企业重组重整中，为投资人、企业提供资金支持以推动项目落地。这类业务非标程度高、流程复杂，银行由于风险偏好较低，资产管理公司开展此类业务不属于类信贷业务。另一方面，资产管理公司在业务开展过程中面临较多不确定性因素，应保持初心，敬畏市场，从业务实质出发，坚守合规底线，不断提升业务能力，根据具体情况审慎使用工具手段，以有效化解风险和控制自身风险。
资产管理公司的商业化改革和营利性是持续发挥功能性的需要。我国资产管理公司的发展与西方国家同类机构不同，在完成政策性任务后没有关闭或停滞，而是转型为以经营处理不良资产为主业的商业性金融机构，成为中国特色金融的一部分。这是因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仍需要市场化的专业机构发挥化解风险的作用。信达公司是首家改制的资产管理公司。2010年国务院批复的信达公司改制方案，要求信达公司改制后仍然以不良资产经营处置为主业，发挥好金融消防队职能作用，这需要营利性支持和保障公司存续和功能性发挥。不良资产业务的市场需求和商业逻辑为资产管理公司营利性提供了可能。首先，我国金融体系以银行为主，银行资产规模庞大，会常态化形成不良资产处置需求。资产管理公司具有处置各类银行不良资产的丰富实践，覆盖完整经济金融周期，积累了丰富经验和多样化工具手段，成为专业的不良资产处置服务商。其次，问题企业重组重整业务比金融不良资产处置业务涉及范围更广、市场空间更大，可持续性更高。资产管理公司在业务实践中，逐步探索出并购重组、辅业剥离等商业化业务模式。资产管理公司的营利性得到实践检验。以信达公司为例，2022年末，公司归属母公司股东权益1882亿元，较2010年末股份制改革完成时增长400%。2013年上市以来，累计实缴税金1000多亿元，向股东分配股息红利400多亿元。在当前面临经济下行压力和前期顺周期业务存量风险压力的情况下，资产管理公司仍保持经营总体稳定。项目层面比公司层面更能反映业务模式的成熟度，资产管理公司在中小金融机构风险化解、大型企业救助、房地产纾困、地方债务风险化解等不良资产业务领域均打造了一批可供借鉴、兼具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典型案例。
资产管理公司功能性和营利性有机统一
资产管理公司的功能性是营利性的前提和基础。资产管理公司的功能性具体体现在机构定位和业务范围。资产管理公司应树立正确的经营观、业绩观和风险观，明确界定业务对象（资产或机构）的问题属性，基于定位和业务范围发挥功能性，避免短期行为。如果定位和业务偏离了功能性，就可能进入其他金融机构的业务领域，形成低效竞争，就可能超越能力过度冒险，为获取短期收益而忽视长期利益，从而营利性也无从谈起。相比其他金融业务，不良资产业务涉及多个主体，外溢影响较大，更需要平衡各方利益，实现整体利益而非个体利益最大化，实现长期利益而非短期利益最大化。因此，资产管理公司的功能性更重于营利性。没有金融稳定和社会稳定的整体利益，就没有资产管理公司的个体利益。资产管理公司营利性的提升有助于功能性的发挥。资产管理公司在以营利性为主要目标的商业化发展中，不断提高风险处置专业能力，成为化解风险的常备军。一是构建发展容量大、活跃度高、长期发挥作用的不良资产市场，示范引领更多投资者参与，强化资产管理公司的功能。二是在违约债、私募股权二级市场基金（S基金）等金融创新业务中走在市场前列，完善市场制度规则，拓宽风险化解领域。三是实现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资产规模增加、盈利能力多元，更好应对不良资产业务的周期性消长，更好应对问题机构特别是大型问题机构的处置需求。四是营利性带来的商誉价值增长增强了资产管理公司的社会公信力，有利于调动各方力量，更好发挥功能性。资产管理公司的功能性离不开政策支持。资产管理公司在监管部门的统筹安排和支持下，参与化解金融风险。资产管理公司不良资产业务需要逆周期收购、顺周期处置，盈利能力具有较强的顺周期性和较大弹性，实现跨周期运作需要配套政策支持。资产管理公司业务具有显著的正外部性，因此需要必要的政策支持。首先，近年来国家化解中小金融机构等重点领域风险、盘活存量资产等重要政策中，都明确要求资产管理公司参与，并优化配套政策，如政策性资金支持和参与重大风险项目的监管豁免等。其次，资产管理公司受政府和监管部门委托，深度参与了一批有重大影响的风险处置项目并取得较好效果。再次，国家从发挥资产管理公司功能出发，稳步推进资产管理公司改革。有关部门推动《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条例》修订，完善不良资产业务监管办法，健全商业性资产管理公司的制度设计，使其能够长期更好地发挥作用。资产管理公司功能性发挥和政策支持不会影响营利性。一是重大风险化解坚持市场化法治化原则，政府和监管部门、市场机构等各类主体分工协作，形成“政府+市场”合力，资产管理公司发挥专业市场机构的作用而不是吸收损失等公共处置平台作用。二是在重大风险化解中，资产管理公司在政府及有关方面负担损失缺口，或提供一定补贴（如房地产风险化解中提供再贷款资金支持），项目具有商业化条件后，按照商业性原则独立判断、自主决策、自担风险。三是资产管理公司参与风险化解的功能性，还体现在参与重大风险的会商研判、方案制定和具体实施，为政府、监管部门、机构等相关主体提供尽职调查、重组顾问、托管清算在内的中间业务服务。政府和监管部门、存款保险公司持续完善引导资产管理公司可持续参与重大风险化解项目的激励机制，健全中间业务付费模式。四是资产管理公司参与风险化解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有助于促成市场化处置风险的条件，为商业性不良资产业务创造机会。
更好发挥资产管理公司的功能性
资产管理公司具有功能性和营利性双重特性，要平衡好两者关系，回归本源、优化结构，坚守功能定位，走好中国特色金融高质量发展之路。（一）强化资产管理公司的功能性。考虑到资产管理公司经营模式导致的周期性压力，建议优化资产管理公司的融资模式，降低融资成本，完善政策性融资渠道，健全资本补充机制，优化资产风险分类等监管政策，优化完善考核体系，使其提升风险承受能力和风险偏好，有效发挥逆周期跨周期金融救助功能，降低经济金融波动。同时，进一步推动资产管理公司市场化改革，在组织架构、业绩评价、奖惩制度、内部管理、人才聘用、团队建设等方面完善市场化体制机制，提升核心能力和市场竞争力，以更强的营利性保障功能性的发挥。（二）完善不良资产处置相关行业的制度安排。将资产管理公司作为风险处置的市场化平台纳入金融稳定相关法规。明确资产管理公司的功能定位和业务范围。对资产管理公司、地方资产管理公司等的同类业务统一监管规则，促进有序竞争和有效合作，形成风险化解合力。在建立风险隔离墙的前提下，鼓励其他金融机构和产业资本入股和赋能资产管理公司。（三）进一步培育和发展不良资产市场。按照隔离风险和“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的原则，推动资产管理公司和不良资产市场在风险化解中发挥更大作用。继续加大金融机构不良资产处置力度，对问题企业实施大规模债务重组，及时出清僵尸企业。统筹考虑金融机构的资本补充和不良资产处置，有序释放金融机构可用于风险处置的预防性、储备性资源，将更多财务资源用于处置存量风险，疏通隐性不良资产显性化、进入不良资产市场的难点堵点。
来源 | 金融时报
作者 | 中国信达首席研究员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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